这是知识热点专栏在百家号的第10篇图文
俄罗斯与乌克兰仍处于战火之中，但在俄罗斯背后，危机正在悄然发生。
就在俄乌战争刚开始不久，一直是宿敌的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关系就开始发生变化。
年3月末，纳卡地区局势紧张起来，土耳其正在接过俄罗斯的位置，成为纳卡地区调停人。
而俄罗斯的亲密朋友阿塞拜疆却趁乱与欧洲关系更近一步。
另一边，哈萨克斯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来，年年初，哈萨克斯坦民众因为油价上涨走上街头，俄罗斯帮助其总统托卡耶夫平息了事件。
可是，到了6月初，哈萨克斯坦却举行了全民公投，通过宪法修正案，完成了更大的变革。
◎年初哈萨克斯坦民众抗议期间，前总统纳扎尔巴耶夫雕像被推倒。图片来源：RadioFreeEuropeRadioLiberty
这一切，都让俄罗斯出乎意料，这是俄罗斯因与乌克兰对峙而对周边国家的威慑力松动所致。
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毕竟还都是俄罗斯外部，最让俄罗斯苦恼的还是内部发生的剧烈变化。
这些内部地方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北高加索地区。
/01/
高加索正在紧张起来
高加索地区位于西亚与俄罗斯的交界处，由于其东边是里海，西边是黑海，因此，这里就像一座桥，连接了欧亚。
而高加索山脉把这座桥分成了两段，把该地区变成了北高加索与南高加索两部分。
南高加索地区，又叫外高加索地区，有三个国家，即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格鲁吉亚。
北高加索地区，又叫内高加索地区，目前都在俄罗斯内部，包括一系列自治共和国和俄罗斯的边疆地区。
高加索地区对欧亚大陆来说十分重要，这里通过黑海向西就是欧洲，通过里海向东就是中亚，向南是伊朗和土耳其两个大国，向北则是俄罗斯。
北高加索与克里米亚半岛近在咫尺，在俄乌战争的当下，与乌克兰的局势密切相关。
由于历史、地理的种种原因，这里民族混杂，虽为俄罗斯内部，却与俄罗斯关系相当微妙，许多自治共和国都曾与俄罗斯发生过战争。
当俄罗斯把精力集中在乌克兰时，这些地方都开始蠢蠢欲动，发生着变化。
而这些变化，目前虽然都是星星之火，未来却可能呈燎原之势，不亚于乌克兰对普京*府的压力。
首先，是南奥塞梯最近发生的事情。
南奥塞梯在地理上位于南高加索，接近北高加索边缘，*治上一般被认为是格鲁吉亚领土。
但俄罗斯认为南奥塞梯是一个独立共和国，南奥塞梯自己也这样认为。
目前，联合国会员国中除俄罗斯以外，只有四个国家承认南奥塞梯是独立国家。
◎承认南奥塞梯的五个联合国会员国为俄罗斯、尼加拉瓜、委内瑞拉、叙利亚和瑙鲁。图片来源：Wikipedia
年5月24日，加格洛耶夫（AlanGagloev）就任南奥塞梯共和国总统。
他上任不久，就取消了与俄罗斯统一的公投。
在此之前，加格洛耶夫的前任比比洛夫（AnatolyBibilov）一直推动与俄罗斯的统一，还宣布将在年7月进行公投。
但在俄乌战争发生后，南奥塞梯与俄罗斯关系已经开始产生裂痕。
俄乌战争开始后，南奥塞梯的一些军人被派往乌克兰作战。
然而在3月，南奥塞梯的名士兵叛变，他们质疑了被派往乌克兰的指令，放弃战斗，回到故乡。
此后，比比洛夫在大选中接连失利，他仍将希望寄托于俄罗斯，希望能与俄罗斯统一。
结果，比比洛夫宣布公投之后，忙于战事的俄罗斯却表示，没有安排与南奥塞梯公投的意向。
比比洛夫最终败选。
加格洛耶夫的上台，很可能使南奥塞梯走向摆脱俄罗斯的影响，这对俄罗斯来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损失。
◎加格洛耶夫在就任之前是南奥塞梯的*治家和情报官员，竞选过两次总统。图片来源：OC
在内高加索，也酝酿着危机。
在南奥塞梯北方的俄罗斯本土内，北奥塞梯-阿兰共和国也产生了*治动荡。那里正在准备审判一位著名博主米西科夫（BatrazMisikov）。
米西科夫建议把当地的数条列宁街进行改名，而这些列宁街在几年后将迎来周年纪念。
米西科夫被指控为「煽动仇恨」。
稍早，还有一位北奥塞梯士兵被指控「抹黑俄罗斯武装部队」。北奥塞梯民众对此感到不满，对抗情绪正在酝酿。
在北奥塞梯旁边，切尔克斯人居住的几个自治共和国也在对抗俄罗斯当局。
5月21日，是沙皇俄国对切尔克斯人种族屠杀的受害者纪念日，俄罗斯联邦一直禁止切尔克斯人纪念这一事件。
但年，民众依然为此聚集在街头。
在印古什共和国，前领导人的侄子在俄乌战争中牺牲。人们感受到俄乌战争给当地带来的损失。
在车臣共和国，卡德罗夫致力于帮助普京排忧解难，号称「普京的步兵」，压制着地区的反抗力量。
正所谓「俄国有难，车臣必乱」，当普京和卡德罗夫的铁腕放松，车臣也可能重燃战火。
在达吉斯坦共和国，士兵们被派往前线参加战争，这里成为士兵死伤比例最高的地区，毫无疑问，也将是对战争最为不满的地区。
这些高加索地区的民族自治共和国正在一步步走向危机的边缘。
而任何一个地方产生危机，都可能使俄罗斯拖入另一场的战争，使其疲于奔命。
因为，它们都是历史遗留下来的一个个定时炸弹。
/02/
过去埋下了雷
高加索地区位于俄罗斯统治能力较为薄弱的边疆地带。
地理位置也许不会完全主宰高加索地区的命运，但至少也是决定性因素之一。
高加索山脉与两边的广阔水域，使得诸多民族在帝国战争、王朝衰落的过程中，汇聚到了这里。
欧亚大陆北部的游牧民族，在不断迁徙的过程中，最终总会走到高加索山脉脚下，再往南就无路可走。
而中东民族的北上之路，往往也止步于高加索山脉下。
北方的帝国与南方的帝国在划分势力范围时，也不得不争夺高加索山脉这一天然屏障。
◎高加索山脉是阿拉伯板块与欧亚板块挤压形成的山脉，在人类历史上是一道天堑，接纳了来自各地的少数民族。图片来源：Wikipedia
因此，这部分地解释了为何这里民族如此众多。
苏联在将这些地区纳入势力范围的时候，就遭遇了民族问题。
这里民族太过繁杂，因此不得不建立星罗棋布的自治共和国。
仅达吉斯坦共和国一个地区，目前超过一千人的就有将近20个民族；印古什共和国较大的民族有五个；车臣共和国至少有八个民族；北奥塞梯至少有七个。
◎达吉斯坦地区的民族语言群体分布图。图片来源：MapsontheWeb
这些民族也有着不同的信仰，从伊斯兰教、东正教、犹太教到萨满宗教，几乎各自不同。
只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历史上都与周边民族有着矛盾，也几乎都对俄罗斯有着刻骨仇恨。
俄罗斯与它们几乎都有过战争，它们之间也或多或少有过数次战争。
南奥塞梯多年以来都想要与俄罗斯统一，但它夹在俄罗斯与格鲁吉亚之间，也曾引起过俄罗斯与格鲁吉亚的多次冲突。
在年，俄罗斯与格鲁吉亚开始了俄罗斯-格鲁吉亚战争，战争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矛盾在于苏联十月革命以后，奥塞梯地区被一分为二，从此南奥塞梯就与格鲁吉亚成为一家。
苏联解体以后，南奥塞梯想要独立，因为其人口中近70%都是奥塞梯人，只有20%左右是格鲁吉亚人。格鲁吉亚当然不承认其独立，俄罗斯则乐于见其独立。
因此，在格鲁吉亚看来，俄罗斯就是南奥塞梯独立的幕后推手，正如乌克兰眼中的顿涅斯克共和国和卢甘斯克共和国。
由于宗教原因，奥塞梯地区与旁边的车臣关系向来不睦。两地关系的紧张也与历史上俄国的*策有关。
奥塞梯地区的民族普遍信仰东正教，车臣人则大多是逊尼派穆斯林。
年，车臣人在北奥塞梯发动恐怖袭击，占领当地学校并致使余名平民死亡，该事件被称为别斯兰人质危机。
◎别斯兰人质危机的死难者纪念墙，其中死难的有很多未成年人。图片来源：TheNewYorker
而车臣人之所以不断要求独立，也是因为历史上俄国对车臣民族的压迫。
在俄罗斯帝国时期，世居于高加索地区的车臣人被征服，车臣人不甘与此，不断叛乱并被镇压。
苏联时期，斯大林为防止车臣叛乱，发动了「扁豆行动」，将车臣人迁往中亚地区，直到赫鲁晓夫时期部分车臣人才得以返乡。
◎苏联的「扁豆行动」路线，即将高加索地区的车臣、印古什人迁往中亚。图片来源：Wikipedia
之后，车臣人不断反抗，要求独立，俄罗斯对其发动数次镇压与战争。直到今天，仍偶有车臣人组织的恐怖袭击通过新闻冲击着人们的眼球。
不只是对于俄罗斯来说，车臣是一个不安定因素，对于车臣周边的其他自治共和国来说也一样。
车臣不仅对北奥塞梯敌意很深，也对印古什有相当大的冲击。
印古什人也与车臣人有诸多相似之处：都是穆斯林，也都在历史上有相同的遭遇，也都产生了极端组织。
印古什共和国在车臣战争中吸纳了车臣的难民，加上印古什人的社会结构较落后，这里成了俄罗斯治下最为贫困的地区。
可以说，高加索地区囊括了最复杂的历史问题、最尖锐的仇恨与最众多的民族。
这些地方都像今日的顿涅斯克、卢甘斯克那样，位于国家与国家的边缘地带，既是缓冲地区，也是酝酿冲突的温床。
顿涅斯克、卢甘斯克如果独立或并入俄罗斯，高加索国家很可能是它们的未来。
而同样，如果俄罗斯继续深陷乌克兰泥潭，高加索国家未来也可能出现另一场相似的战争。
那么，未来会发生什么？这一切的根源又是什么呢？
/03/
俄罗斯会步苏联后尘吗？
俄罗斯是一个对土地保有无限欲望的国家。
正如历史学家克柳切夫斯基（Klyuchevsky）所说，俄国历史就是「收集领土」的历史。不论是俄罗斯帝国、苏联，还是俄罗斯联邦，对周边土地的要求和控制从未间断。
苏联就曾是一个囊括数个国家、民族的庞大机体。因此，当它崩塌，也产生了数个碎片。
或者，可能是反过来，因为民族的复杂，以及苏联的掌控欲，它才最终崩塌。
苏联与阿富汗的战争，一直以来被认为是致使苏联由盛转衰走向解体的原因之一。
苏阿战争从年开始，一直打了十年。这让阿富汗有了「帝国坟场」的绰号。
而在苏联对外战争开始后，当时的塔吉克斯坦内部开始酝酿防抗力量。
苏阿战争刚结束，塔吉克斯坦就立刻发生了杜尚别骚乱，被苏联镇压后又再次发起反抗，举行全民公投，在苏联解体前就宣布了独立。
年，就在苏联深陷阿富汗战争时，哈萨克斯坦也发生了大规模游行，被苏联当局称为骚乱。也是在苏联解体之前，哈萨克斯坦就宣布对土地拥有主权。
◎年哈萨克斯坦阿拉木图的示威游行活动。图片来源：Twitter
苏联解体时，分裂成了15个主权国家。如果算上不被国际社会承认、有争议的国家，还要至少多出一倍。
之所以在解体时可以迅速分裂成各个独立国家，就是因为这些国家在过去就不属于苏联，都有自己的民族、信仰和故土。
苏联只是将这些国家捏合起来，今日的俄罗斯联邦也是一样。
车臣、达吉斯坦、印古什、奥塞梯，以及顿涅斯克、卢甘斯克，都是一个个这样的地区。
◎俄罗斯联邦目前的行*单位分布，其由相当细碎的州构成，其中有许多都是自治共和国。图片来源：WorldAtlas
在权力如日中天之时，中央*府可以控制这些地区，使其臣服。
可一旦封闭的格局被打破，遭遇外部挑战的时候，拼在一起的部分很容易土崩瓦解。
问题的本质就在于，俄罗斯仍是一个秉持过去价值观的国家，对土地有着天然的渴求，怀有极强的领地意识。
而这样的历史造就了今天的死结，即俄罗斯越是渴求捏合多民族地区，这些地区就越是想要反抗。
反观欧洲，在历史上不断出现征服者想要统一欧洲，但从未成功。
而在二战之后，欧洲走向了另一条路，消弭了国家边界，从货币、能源、边境、外交等各个层面上都逐渐一体化。
这是过去数千年任何征服者都无法想象的统一模式。
欧洲与俄罗斯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有历史、地理原因，也有其他原因。
但可以肯定的是，以俄罗斯目前持有的价值观，其辖内的共和国想要离开俄罗斯的势头很难减弱。
俄乌战争开始后，不但乌克兰没有停止加入欧盟的势头，瑞典和芬兰也寻求进入北约。
哈萨克斯坦借机筹划民主改革。
土耳其的力量在外高加索地区加强，而内高加索地区的变化也在展开。
也许，俄罗斯会在俄乌战争中全身而退，但其丢失的可能更多。
◎俄乌战争中的俄罗斯士兵。图片来源：BBCnews
顿涅斯克与卢甘斯克，可能成为下一个南奥塞梯，成为下一个定时炸弹。
从目前来看，内高加索的变化还很轻微，俄罗斯在那里的控制力虽然减弱，却远远没有丧失。
但如果战争继续，俄罗斯对内高加索的控制也会显得愈发吃力，届时，危机可能从内部爆发。
这一危机也有可能改变俄罗斯的命运，改变俄罗斯周边国家的命运，再一次改变世界。■
参考资料RestiveCaucasusSeesSignsofDiscontentwithPutin’sWar.ForeignPolicy.-05-25.Russia-Ukrainecrisis:Howlikelyisittoescalateintobroaderwar.BBCnews.-02-23.NewpathtopeacetreatiesforSouthCaucasus.Eureporter.-06-14.Georgia’sSouthOssetiacancelsreferendumonjoiningRussia.Aljazeera.-05-31.RussiapraisesSouthOssetia’sdecisiontodropunificationreferendum.Eurasianet.-0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