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萨克斯坦是前苏联第二大加盟国,中亚地区头号大国,也是俄罗斯在国际上少有的铁杆盟友。因此在此次俄乌战争全面爆发并陷入僵局之后,对俄罗斯而言,来自哈萨克斯坦的支持就显得尤为重要。
但令所有俄罗斯人都颇为意外的是,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如今却公然宣称,绝不会为了俄罗斯而让哈萨克斯坦面临二次制裁的风险。
考虑到就在今年1月,俄罗斯还“拯救”过托卡耶夫,这么说的确会让俄罗斯人寒心。但必须承认,这位托卡耶夫总统,确实是在为哈萨克斯坦的未来负责。
要了解托卡耶夫为何如此“背刺”俄罗斯,首先就得了解哈萨克斯坦这个国家的一些基本情况。
哈萨克斯坦国土面积约.5万平方公里,人口近万,国内各类矿产资源也颇为丰富,是一个非常有发展潜力的前苏联加盟国。
但与俄罗斯一样,哈萨克斯坦在脱离苏联后也是一个依靠油气出口维持经济增长的国家,其出口总额超七成都是依靠油气与相关能源制品维系。
由此导致的结果就是,一方面,这些国有能源官僚资本在哈国的社会经济结构中占比长期过重,民众自主经济缺乏上升空间,*府腐败问题也较为严重,民众对此早已严重不满。
而这些哈国特色的“体制内”能源既得利益集团又与俄罗斯有着莫大关系,在哈国日益突出的本国民族主义情绪面前,俄罗斯就此成为哈国民众颇为反感的“外国干涉者”,被认为是哈国腐败官僚体制的外国推手;
另一方面,过度依赖油气出口经济也意味着哈国根本无法摆脱对美西方市场的依赖。
所以与其它前苏联加盟国一样,哈萨克斯坦一直都颇为担心美西方对自己搞颜色革命,非常需要依靠俄罗斯来防范美西方的入侵;但与此同时,哈萨克斯坦却也根本离不开美西方,更不愿过度靠近俄罗斯,只能在这种“痛并快乐着”的尴尬中小心翼翼的维持自身在俄罗斯与美西方之间的平衡。
就是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年3月,自哈萨克斯坦脱离苏联独立建国以来就一直在保护这个国家的老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宣布辞职,将总统之位让给了托卡耶夫。
而这一让位,哈萨克斯坦与俄罗斯和美西方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就开始失衡了。
纳扎尔巴耶夫之所以选择在年急流勇退,就是看到了哈国的确到了必须进行改革转型的时候。同时是让托卡耶夫而不是自己身为哈国上议院议长的女儿来接班,就是不希望哈国陷入那种“子承父业”的封建主义怪圈,让改革事业功亏一篑。
而托卡耶夫这个人也的确有这方面的本事。他在上世纪70年代就供职于苏联外交系统,在80年代长期来华工作,90年代苏联解体后在哈国一路高升至总理之位,年甚至成为联合国日内瓦办事处总干事。
出身苏联外交系统,是纳扎尔巴耶夫的老战友,还懂得如何与中国和西方打交道,拥有足够的国际视野,这样的人,的确是在后纳扎尔巴耶夫时代带领哈国完成改革转型的最佳人选。
但是,第一,既然要改革,就意味着哈国必须疏远自己与俄罗斯的关系,转而与美西方更加亲近,这在很多哈国的亲俄罗斯既得利益集团看来,就是对自己的一种威胁;
第二,在其它厌恶这些亲俄罗斯既得利益集团的哈国势力看来,托卡耶夫的上台也正是自己趁机打击对手,提高自身存在感的大好机会;
第三,虽然托卡耶夫的确是纳扎尔巴耶夫的老战友,但这并不意味着托卡耶夫就是对后者忠心耿耿。恰恰相反,托卡耶夫一直有自己的小算盘,即希望对纳扎尔巴耶夫彻底取而代之,这也是纳扎尔巴耶夫最失算的地方。
于是在今年1月份,以一场抗议*府提高天然气价格的大规模民间骚乱为开端,哈国内部各方势力的矛盾全面激化。
而这场公开较量的结果,对托卡耶夫而言是有得也有失。
托卡耶夫所得到的,是趁乱将纳扎尔巴耶夫遗留下的那帮“徒子徒孙”统统打倒,让自己彻底掌握哈国的所有大权;
托卡耶夫所失去的,是他发现仅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没法镇压这些骚乱分子,只能以履行集安会义务的名义要求俄军进入哈国境内协助镇压骚乱。
也就是说,虽然托卡耶夫是希望利用这场骚乱大大削弱哈国内亲俄派的影响力,为自己的改革铺路,但事与愿违,俄罗斯人反而是趁机大大增强了自身对哈国的影响力,进而令哈国民众对托卡耶夫的亲美西方的改革产生了质疑。
在这种背景下,俄罗斯又发动针对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转而要哈国以牺牲同美西方的关系为代价支持自己,这自然就令托卡耶夫非常谨慎了,由此也导致托卡耶夫对俄罗斯方面的“否认三连”:
在5月16日的集安会莫斯科会议上,参会的托卡耶夫闭口不谈在乌克兰问题上支持俄罗斯的问题;
在6月15日的圣彼得堡经济论坛上,托卡耶夫明确表示,哈萨克斯坦不会放弃与俄罗斯的联盟,但(美西方的)制裁就是制裁,“我们不会违反(美西方的)制裁”;
在6月16日接受俄罗斯24小时新闻采访,谈到有关“俄罗斯在‘一月事件’中拯救了哈萨克斯坦”的说法时,托卡耶夫更是直接予以否定:“在俄罗斯,有些人歪曲了整个事实,说俄罗斯今年1月拯救了哈萨克斯坦,现在哈萨克斯坦应该永远服务于俄罗斯,屈服于俄罗斯的脚下。我认为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这远离现实。”
托卡耶夫如此明目张胆的否认与俄罗斯的关系,难道就不怕俄罗斯报复吗?
其实还真不怕。因为现在的俄罗斯已经被乌克兰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抽不出精力再去搞哈萨克斯坦了;除此之外,如果连哈萨克斯坦都要搞,只会让美西方找到更加充足的反俄理由,也会让其它亲俄国家寒心。
但话又说回来,今年1月那场惊心动魄的骚乱,确实是让托卡耶夫心有余悸。毕竟乌克兰问题只是暂时的,等西边的烂摊子一结束,普京马上就会腾出手来对付自己。现在轻易得罪俄罗斯或者美西方任何一方,都只会令自己和哈萨克斯坦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虽然托卡耶夫嘴上说着不愿在乌克兰问题上支持俄罗斯,但继续在俄罗斯和美西方之间走钢丝显然才是其最现实的选择:
哈萨克斯坦在外交上会继续支持俄罗斯,但也不会以实际行动支持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军事行动;
哈萨克斯坦不反对美西方制裁俄罗斯,但也不会实际参与,而是以此为借口向美西方讨要好处。
这么一看,这个托卡耶夫,确实是很聪明。